似此兩三個月中,往來了幾次。忽一日,那兒子來說:「孫子明日行聘,請爹娘與哥嫂一門同去吃喜酒。」那媽媽回言道:「兩位娘子怎好輕易就到我家去?我與你爺、兩位哥哥同來便了。」次日,媽媽同他父子去吃了一日喜酒,歡歡喜喜,醉飽回家。又過了一個多月,只見這個孫子又來登門,說道:「明日畢姻,來請闔家尊長同觀花燭。」又道:「是必求兩位大娘同來光輝一光輝。」兩個媳婦巴不得要認媽媽家裡,還悔道前日不去得,賠下笑來應承。

次日盛妝了,隨著翁媽丈夫一同到彼。那媽媽的媳婦出來接著,是一個黃瘦有病的。日將下午,那兒子請媽媽同媳婦迎親,又要請兩位嫂子同去。說道:「我們鄉間風俗,是女眷都要去的。不然只道我們不敬重新親。」媽媽對兒子道:「汝妻雖病,今日已做了婆婆了,只消自去,何必煩勞二位嫂子?」兒子道:「妻子病中,規模不雅,禮數不周,恐被來親輕薄。兩位嫂子既到此了,何惜往迎這片時?使我們好看許多。」媽媽道:「這也是。那兩個媳婦,也是巴不得去看看耍子的。」媽媽就同他自己媳婦,四人作隊兒,一夥下船去了。更餘不見來,兒子道:「卻又作怪!待我去看一看來。」又去一回,那孫子穿了新郎衣服,也說道:「公公寬坐,孫兒也出門望望去。」搖搖擺擺,踱了出來,只剩得爺兒三個在堂前燈下坐著。等候多時,再不見一個來了。

肚裡又飢,心下疑惑,兩個兒子走進灶下看時,清灰冷火,全不像個做親的人家。出來對父親說了,拿了堂前之燈,到裡面一照,房裡空蕩蕩,並無一些箱籠衣衾之類,只有幾張椅桌,空著在那裡。心裡大驚道:「如何這等?」要問鄰舍時,夜深了,各家都關門閉戶了。三人卻像熱地上螻蟻,鑽出鑽入。亂到天明,才問得個鄰舍道:「他每一班何處去了?」鄰人多說不知。又問:「這房子可是他家的?」鄰人道:「是城中楊衙裡的,五六月前,有這一家子來租他的住,不知做些甚麼。你們是親眷,來往了多番,怎麼倒不曉得細底,卻來問我們?」問了幾家,一般說話。有個把有見識的道:「定是一夥大拐子,你們著了他道兒,把媳婦騙的去了。」父子三人見說,忙忙若喪家之狗,踉踉蹌蹌,跑回家去,分頭去尋,那裡有個去向?只得告了一紙狀子,出個廣捕,卻是渺渺茫茫的事了。

那扈老兒要娶晚婆,他道是白得的,十分便宜。誰知倒為這婆子白白裡送了兩個後生媳婦!這叫做「貪小失大」,所以為人切不可做那討便宜苟且之事。正是:莫信直中直,須防仁不仁。貪看天上月,失卻世間珍。